醴泉(中)
转眼间便到了岁日,大唐开国不过一十几年,便已呈一幅天下乂安、百姓和乐之景。
贞观六年,今岁的除夕宫宴,因着越王纳妃、长乐公主出降这两桩喜事同时临门,较之往年则更为恢弘盛大,不仅宴请了外邦使节及三品以上官员,席间还各赐帛不等。
帝后正中,太上皇上座,其余诸人按尊卑列座其次,乐师奏乐于旁,歌舞升平。
平日里,在皇后的力行倡导下,后宫素来讲求俭约,但到了年节便做另一回事。
后妃嫔御、公主贵女们皆身着华服精心装扮,就连襁褓中的幼女也穿得十分富贵。
又因时人喜高髻,故而放眼望去,少妇贵女们的发髻皆似重叠小山,点翠添彩,姣好的面容时隐时现,尽显大唐风彩。
皇宫亦被精心装饰了一番,灯烛煌煌,又设多座火炬于阶下,殿内各处皆绮丽明亮,竟与白日无异。数十盆红梅点缀室内,清雅幽香透人心脾,令人心生愉悦之情。
太子陪着太上皇,逗得老人家喜笑颜开。
长乐郡公主携驸马长孙冲、越王携越王妃阎婉于席间齐齐走到帝后面前,众人纷纷调侃,看着一双心爱的儿女成家立业,夫妻和睦,天子喜不自胜,频频颔首,皇后笑着各赐了一对玉如意。
长孙氏招呼着儿媳上前,她瞥了眼文才出众的儿子李泰,笑着打趣道:“婉儿真是人如其名一般温婉从容,颇有乃父之风,倒与吾家这小夫子相衬,青雀他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尽管告诉吾,吾替你做主。”
天子视嫡长女为掌中明珠,不放心地叮嘱着女婿:“冲儿这性子倒不像辅机,性子直来直去的,自家人面前还这般腼腆,倒是个乖巧的孩子。只是有一点你记住,丽质气疾这毛病总是复发,你可千万把丽质给朕照顾好了。”
又四夫人之首的韦贵妃举杯贺道:
“妾与诸姊妹祝陛下皇后不日又添孙辈了。”
“便借贵妃吉言。”
两双璧人端举酒爵一饮而尽,笑道:“举白。”
长孙氏笑着便要回饮,却不料这时丈夫一把夺过她手中“佳酿”,便要替她挡酒。
但只喝了一口,他就被呛到,“烫烫烫……”
长孙氏无奈地戳了戳丈夫,轻声说道:“这又不是酒,是热茶,陛下抢它作甚?”
天子颇为受伤,“观音婢......”
四岁的小雉奴被耶耶抱在怀中,张舞着手咿咿呀呀地想要阿姊阿嫂抱,却因着手短够不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惹得众人纷纷笑作一团,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
见状,天子便让人取了笔砚纸墨,即兴赋诗一首,题为《守岁》,记下这欢乐之景。
他扬了扬将干的帛纸,目光移向一席,“去年朕写了篇《威凤赋》赐予辅机,以示王业得之不易,今岁这飞白墨宝便赐予玄成,与卿同乐,还望卿来年保持忠直,多多谏言!”
自那日触怒天子却反被嘉奖,得知皇后庇护,魏征心中千头万绪,不知所解,忽听得天子叫唤,他匆忙上前接过,并借此向帝后敬酒言谢。
刘洎早已等不及,掏出自己带的卷帙。
“陛下,这次可得给我写几句祝福了。”
这话一出,忽有数人从坐席冲了出来,魏征转眼被冲散在人群中,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天子。
天子也不计较是否僭越,只笑着应道,
“莫急,众卿家都有。”
此时,魏侍中心里却是难得的感慨万千。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自四年破了突厥,前隋的萧后被便接回大唐,得以安享晚年,皇帝以礼相待,赐宅兴道里。
此次宴会,天子特意邀萧后同观,席间长孙氏不时询问起她的起居状况,是为尽宾主之道。
荣华富贵成了过眼云烟,历经王朝兴衰,更兼几度辗转流离,年过六旬的萧后沧桑无比,却依旧雍容,她不无感激地说道:“多谢陛下、殿下挂念,还赐予恩典让瑀弟常来看望。于妾而言,能回到日思夜想的中原回到亲人身边,已是大幸。”
萧瑀是当今的太子少傅,也是萧后同胞弟弟,两人手足情深,自幼情谊深厚,此次她得以回长安,也有萧瑀之力。
一曲《秦王破阵乐》奏罢,宴席也宣告尾声。
皇帝有些好奇,他忍不住问萧后:“依您看,今日宴席的布设与炀帝当年比起来如何?”
看着大唐从满目苍夷一步步走到今日这番情景,说实话,天子是有些骄傲的。
作为炀帝皇后,王朝的亲历者,萧后有着当之无愧的话语权,但她只是笑而不答。
天子心中仍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无论认同还是否定,于是他言辞恳切地重复了一遍。
萧后叹道,“他是亡国之君,陛下是开基之主,奢俭之事,本来就不同,陛下何必与他相比。”
那人纵是再不甘、再无奈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化做一句“好头颅,谁当斩之”的笑谈。
天子继续追问,“隋炀帝那时是怎么样呢?”
老妇人似陷入追忆,慈和地讲述道:
“炀帝那时啊……他在位十余年,妾常常侍从左右,奢侈靡费见得多了,便不足为奇。每当除夕之夜,殿前设火山数十座,每一山焚烧的是沉香数车,如果火光稍微黯淡,便用沃之以甲煎,火焰便能数丈高。一夜能烧两百余沉香,沉香甲煎的香气,数十里之外都能闻到。”
与之相比,贞观的宫宴显然要俭约得多了。
但天子却了然于心:
无论当时再怎么奢华,也终究湮灭在历史云烟之中,民脂民膏不可取,而今余烬带温……
作为大唐的皇帝,自己便要吸取隋亡教训,让大唐得以长治久安,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故而,隋亡,唐兴。
大唐,幸甚!
正月中旬时南蛮起兵谋反,天子派将军李子和讨伐静州,很快便平定了动荡,战事初歇,文武百官雀跃,纷纷请求天子封禅泰山,彰显圣德,天子却表示不置可否。
“卿辈都认为登泰山封禅是帝王的盛举,朕却不以为然。如果天下乂安,百姓家给人足,即使不封禅,又会有什么损伤呢?昔日秦皇行封禅而汉文不封禅,难道后世会认为文帝的贤德不如秦始皇吗?侍奉上天扫地而祭祀,何必登泰山之巅,封数尺之土,才算展示自己的诚心敬意呢!”
然而见群臣还是不停请求,他开始有些动摇。
这时忽然有一个突兀声音传来。
“臣侍中魏征,以为封禅此事不可!”
“哦?”
天子有些讶异,好奇地问道:“卿不想让朕去泰山封禅,可是认为朕的功劳不够高吗?”
“高矣!”
“可是德行不厚吗?”
“厚矣!”
“可是大唐不安定吗?”
“安矣!”
“可是四方夷族未归服吗?”
“服矣!”
“可是年成没丰收吗?”
“丰矣!”
“还是符瑞没有到吗?”
“至矣!”
天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
“既然如此,那朕为什么不可以封禅?”
魏征振振有辞,从容上疏:
“陛下虽有上述六点,封禅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承接隋亡大乱之后,大唐户口没有恢复,仓廪还很空虚,陛下的车驾若东去泰山,大量的骑兵车辇,其劳顿耗费,必然难以承担。如果陛下封禅,必然万国咸集,远夷君长,皆当扈从;然而如今自伊、洛以东至于海、岱,人烟稀少,满目草木丛生,这是引戎狄进入大唐腹地,并展示我方的虚弱。况且赏赐供给无数,也不能满足这些夷狄的欲望;而且,就算陛下免除几年徭役,也不能补偿老百姓的劳苦。”
“像这样崇尚虚名而实际对百姓有害的政策,陛下怎能用之!请陛下三思!”
天子释然,又想起黄河水灾一事,只道:“卿言之有理,如今河水泛滥,封禅之事不必再提,倒是朕疏忽了。”
封禅事论毕,又有通直散骑常侍姚思廉手执笏板,出列问道:“听闻陛下不日便要驾幸九成宫,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否有此事?”
天子颔首,“不错,朕行计就定在三月。”
话音刚落,群臣顿起喧嚣,底下议论声阵阵。
“陛下,万万不可!”
姚思廉率先叩首。
“驾幸行宫数月之期,势必会耽搁军国大事。”
天子并不恼,反而耐心地向他解释。
“卿知道的,朕素来有气疾,一到暑期病情便会加剧,发作起来简直是苦不堪言。京师潮湿不利于此病,朕前往九成宫不过是为了养病罢了。”
“可......”
天子养病,本无可厚非,只是姚思廉思及朝政,仍隐隐有担忧……
“卿所言甚是,赐绢五十匹。”
“朝政的确不可耽搁,故而,此次驾幸九成宫,太子就不随行了,留在长安监国便是,也当锻炼他的才干。若有不能处置的军国大事,或问太师太傅,或通信与我,相信他必能处置好。”
“太子,你意下如何,可能担此重任?”
太子遽然出列。
“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帝王剑眉微挑,“太子丰姿岐嶷、仁孝纯深,是治国的好料子,如此,各位卿家可放心了?”
自前年开始,太子已经开始听讼断案,去年十月又行了加冠礼,如今已然能够独当一面了。
由他监国,长安不会乱套。
群臣自是信服,便都不作声。
喧嚣乍寂,忽从旁站出深青官袍一人。
“臣监察御史马周有本要奏!”
遥想当初的马周不过是常何手下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门客,却因代写了份文采斐然的奏疏引得天子注目,得以擢升官爵,宠命优渥。
布衣入朝,马周是难得的少年才俊。
见是他,天子神色温和,“卿说罢。”
马周从容地作了个揖,娓娓而谈:
“其一,陛下所住太极宫在宫城之中,而太上皇的大安宫却在宫城之西,建制规模与陛下宫殿相比,尚且窄小,这在天下人的眼中耳里,有所不足,应当增修扩大,以满足中外愿望。”
“其二,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应当朝夕视膳。现在九成宫距离京师三百余里,如果太上皇有时思念陛下,陛下要怎么奔赴回来?”
其三,礼制规定,儿女侍奉父母,要让他们冬暖夏凉,圣驾外出避暑,陛下独居凉爽之处,然而太上皇却留在京师忍受酷暑,这让臣感觉很不安。只是如今行期已定不能中止,还望陛下尽快昭示归期,以解除众人的疑惑。”
“其四,王长通、白明达皆乐工,韦槃提、斛斯正只能驯马,纵使技能出众,可以赏赐金帛,怎么能超授官爵,鸣玉曳履,让他们与士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为此实在感到耻辱。”
四点条理分明,天子心中赞赏,面上却不显。
“卿言之有理,便照你说的办,如此吧,归期便定在今年十月,待回长安时,朕与皇后亲自为太上皇视膳。”
片刻,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过,只有一点,卿可错怪朕了。并非朕有意落下父亲,朕近日来屡屡请太上皇避暑九成宫,但阿耶却不肯去,说是隋文帝在仁寿宫中死去,是为不祥。不过,卿也提醒了朕,可在京师修一座避暑行宫,让太上皇居住,以尽孝道。”
太上皇给出的理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此言一出,众臣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朕不在长安的时日,便由太子为朕尽孝。”
“臣遵旨。”
正是热忱的年岁,太子从容答应。
九成宫避暑一事便于六年三月正式踏上行程。
天子亦特降恩诏:
行经之所八十以上老人、孝子、顺孙、鳏、寡、孤、独者皆赐以粟帛,以彰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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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史料:
依然没进入标题😹不管了
史料串串,瞎编成分🈶️,去九成宫前的故事。
戏剧化一点让两件事同时发生了。
长乐公主嫁妆事件有说贞观五年的也有说贞观六年的,这里取最多说法的五年,成婚也定在五年。(sorry sorry墓志铭来说应该是七年btw作者君太懒了正文就不改了)
根据阎婉墓志铭,推测下来李泰成婚时间是差不多五年、六年的样子:
妃讳婉,字婉,河南人也。曾祖庆,魏龙骧将军、太安公。祖毗,隋殿内监、右保公。父立德,工部尚书、大安公。妃即公之长女,年十一,膺选归王。以天授元年九月八日奄薨於邵州官舍,春秋六十有九。
忍不住吐槽造谣某凤跟萧后的营销号你们没有心!这岁数差想想就不可能啊!(理解可能基于古代话本……但别当正史啊救命🆘)
承乾监国可以从他八月来朝倒推。
《资治通鉴》
贞观八年,中牟丞皇甫德参上言:“修洛阳宫,劳人;收地租,厚敛;俗好高髻,盖宫中所化。”
(还有一句很喜欢的诗:小山重叠金明灭)
《北史·卷一十四》
大唐贞观四年,破突厥,皆以礼致之。归于京师,赐宅于兴道里。二十一年,殂。诏以皇后礼于扬州合葬于炀帝陵,谥曰愍。
《太平广记》
又唐贞观初,天下乂安,百姓富赡,公私少事。时属除夜,太宗盛饰宫掖,明设灯烛,殿内诸房莫不绮丽。后妃嫔御皆盛衣服,金翠焕烂。设庭燎于阶下,其明如昼。盛奏歌乐。乃延萧后,与同观之。乐阕,帝谓萧曰:朕施设孰与隋主。萧后笑而不答。固问之,后曰:彼乃亡国之君,陛下开基之主,奢俭之事,固不同矣。帝曰:隋主何如?后曰:隋主享国十有余年,妾常侍从。见其淫侈。隋主每当除夜,(至及岁夜。)殿前诸院,设火山数十,尽沉香木根也,每一山焚沉香数车。火光暗,则以甲煎沃之,焰起数丈。沉香甲煎之香,旁闻数十里。一夜之中,则用沉香二百余
庭燎:立在地上的大烛,由松、竹、苇等捆扎成束,浸以油脂制成。
颜师古《汉书注》:
举白:白者,罚爵之名也。饮有不尽者,则以此爵罚之。
《旧唐书》
(七年十月)太宗追思王业艰难,佐命之力,又作《威凤赋》以赐无忌。
太宗工王羲之书,尤善飞白,尝宴三品已上于玄武 门,帝操笔作飞白字赐群臣,或乘酒争取于帝手,洎登御座引手得之。皆奏曰: “洎登御床,罪当死,请付法。”帝笑而言曰:“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
(九年)太宗居谅暗,庶政皆令听断,颇识大体。自此太宗每行幸,常令居守监国。
(相信儿子有能力才放手让他去做吧,哎说起承乾,幼崽承乾挺可惜的,国事也做得不错,本来不作就没事,感觉是长孙妹限定乖宝宝,长孙妹下线了就一整个失灵了,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册府元龟》
六年正月宴蛮夷及三品以上于百福殿赐帛各有差。(大概除夕也差不多吧乱着来)
三月戊辰幸九成宫丁丑诏行经之所八十以上及孝子顺孙鳏寡独赐以粟帛。
《 资治通鉴》
(五年)
有司上言皇太子当冠,用二月吉,请追兵备仪仗。上曰:“东作方兴,宜改用十月。”少傅萧瑀奏:“据阴阳书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动依阴阳,不顾礼义,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与吉会。农时最急,不可失也。”
(六年正月)
癸酉,静州獠反,将军李子和讨平之。文武官复请封禅,上曰:“卿辈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昔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扫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巅,封数尺之土,然后可以展其诚敬乎!”群臣犹请之不已,上亦欲从之,魏征独以为不可。上曰:“公不欲朕封禅者,以功未高邪?”曰:“高矣。”“德未厚邪?”曰:“厚矣。”“中国未安邪?”曰:“安矣。”“四夷未服邪?”曰:“服矣。”“年谷未丰邪?”曰:“丰矣。”“符瑞未至邪?”曰:“至矣。”然则何为不可封禅?”对曰:“陛下虽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乱之后,户口未复,仓廪尚虚,而车驾东巡,千乘万骑,其供顿劳费,未易任也。且陛下封禅,则万国咸集,远夷君长,皆当扈从;今自伊、洛以东至于海、岱,烟火尚希,灌莽极目,此乃引戎狄入腹中,示之以虚弱也。况赏赉不赀,未厌远人之望;给复连年,不偿百姓之劳;崇虚名而受实害,陛下将焉用之!”会河南、北数州大水,事遂寝。
上将幸九成宫,通直散骑常侍姚思廉谏。上曰:“朕有气疾,暑辄顿剧,往避之耳。”赐思廉绢五十匹。
监察御史马周上疏,以为:“东宫在宫城之中,而大安宫乃在宫城之西,制度比于宸居,尚为卑小,于四方观听,有所不足。宜增修高大,以称中外之望。又,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视膳。今九成宫去京师三百馀里,太上皇或时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又,车驾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独居京处,温清之礼,窃所未安。今行计已成,不可复止,愿速示返期,以解众惑。又,王长通、白明达皆乐工,韦槃提、斛斯正止能调马,纵使技能出众,正可赉之金帛,岂得超授官爵,鸣玉曳履,与士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窃耻之。”上深纳之。
(八年)
上屡请上皇避暑九成宫,上皇以隋文帝终于彼,恶之。冬,十月,营大明宫,以为上皇清暑之所。未成而上皇寝疾,不果居。
没错,九成宫就是仁寿宫!
(这个理由真的会笑死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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